韩蓦刚才还怕生,这会儿却坐到程煦旁边,知道这是梦,就肆无忌惮地打量程煦。目光上下乱窜,手倒是规规矩矩地放在身侧没乱动。
皇帝的寝宫里一个随侍的人都没有,窗外的景象也亦真亦幻。程煦心里奇怪得很,尝试召唤系统没人答应,只能和小皇帝大眼瞪小眼,坐了没多久就烦了。
修真者能通过梦境与人传音入密,但程煦没有使用法术,不该在梦里见到别人的魂体,于是他也只当这是梦里的幻觉。
他对梦里的人不用客气,说话也不加修饰:看够了没有?看够了就从我的梦里出去,做梦的时候大脑皮层活跃,不利于提高睡眠质量。
韩蓦愣了:朕自惭形秽,不懂仙君话中玄机,还请仙君指教。
程煦也愣了。
这个天根本没法聊下去,太尬了,还是赶紧睡醒吧。
见程煦不答,韩蓦倒是自顾自地接了话:既然在梦中相见,想必仙君与朕有缘,不如仙君陪朕说说话,梦醒后朕为仙君搭设祭台,供奉香火,如何?
亡魂才设祭台,我活得好好的,供什么香火?
那仙君想要什么?
程煦望着小皇帝晶亮的眼睛,想起自己要让韩蓦得道成仙,就得助韩蓦斩断红尘中的烦恼。
眼前的人太过生动,他一时忘了这是在梦里。
我是修道之人,自然无欲无求。你倒说说,你有没有什么烦恼?
韩蓦笑着答道:朕的烦恼数也数不完,仙君想听哪一件?
没想到小皇帝心思还挺多,程煦立刻兴致高昂,却故作平静:随便挑一件。
这次韩蓦答得不假思索:母后要朕娶她族中的女眷,朕不愿意。
说来也怪,随着韩蓦低声抱怨,窗外就起了风刮来几声蝉鸣,静谧的梦境忽然鲜活起来。
怎么不愿意?
朕年幼即位,母后听政十余载,至今不肯放权。朕前些天刚刚提拔了一批心腹,她就明里暗里给人使绊子,为她娘家的亲眷封官求爵。如今还要借婚事来监视朕
韩蓦的窘境与程煦所知分毫不差,程煦越听越入神,终于意识到眼前并非梦中幻境,坐在他旁边的正是皇帝的魂体。
韩蓦不是太后亲生的,少年皇帝与权倾朝野的太后,非得拼出个高下不可。程煦如果不帮韩蓦,恐怕他恨意难平。帮了,又怕他沉迷权术,更不可能潜心修道。
头疼。
再说眼前的婚事答应了婚事,以后拖家带口的,还怎么修道?
凡俗之事,污了仙君的耳朵,还请见谅。
韩蓦见他不说话,以为他听厌了,赶忙停下。他还不知道眼前的仙君满肚子坏水,只想拉他入伙。
他的一双大眼睛泛着水光,看得程煦心里柔软了几分。
你若不愿大婚,拒绝了就是,如果太后逼你大婚,我帮你。
韩蓦又惊又喜,忙问:仙君此话当真?
当真。
为何?
程煦随口说:你合我眼缘。
敢问仙君尊姓大名?
孟云驭。
可否留个信物?
程煦披头散发,身上什么都没有,原主连个武器玉佩都不戴,摸了摸也就只有长袍上的束腰带能拿下来当信物。
他不假思索地去扯腰带,韩蓦顿时脸红了。
仙君这是做什么?
道袍有两层,白色里衣紧贴肌肤,青色外袍松散地垂落,左右一敛便又遮上了。
程煦把腰带递到他眼前:你要的信物。
韩蓦目光躲闪,如履薄冰,没敢伸出手去接。
程煦忍着笑,有意无意地瞥过韩蓦红透的耳根,对他的心思一清二楚。小皇帝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,还是太单纯,对人没有防备。
他心念一动,道:我的东西不能轻易给人,作为交换,你要答应我一件事。
请讲。
五年之内,只要你不做伤天害理的事,你的愿望我都可以满足。但五年后你必须离开俗世与我一同修炼,如果你流连红尘,我会直接取走你的魂魄。
韩蓦不敢轻易答应,试探道:怎么个修炼法?
每日风餐露宿,潜心研究道法,清苦异常。但能炼出千百年的寿命,最终得道成仙。
韩蓦听了摇摇头:这样清心寡欲,得道成了仙也不过是踏进另一层囚牢罢了,能活千百年又有什么意思?
程煦佯装发怒,起身就要走。韩蓦赶忙拉住他:孟仙君留步。
程煦松了口气,其实连不上系统,他也不知道怎么从自己的梦境里出去,还好韩蓦拦得快,否则他岂不是很没面子?
朕有幸与仙君相会,生怕这是大梦一场。仙君可否赏个面子,三日后与朕在御花园竹林中相见?
要了信物又要私会面谈,这小皇帝真没安全感,程煦默默吐槽。
可以。
他懒懒地坐回榻上,没看到皇帝神色一变,懵懂无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