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他应该叫阿动。”
“阿动,还不快点回家吃饭?”
“哥,我明明叫阿武!”
“阿武,这个给你吃。”
“哥,你不吃吗?”
“我不饿。”
“哥,为什么我们没爸爸?”
“哥,为什么妈妈会死?”
“哥,如果你不来我都能打得赢!”
“哥,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。”
“哥,可能我就是没有发财的命。死在船舱太晦气,等我闭眼了你把我抛到海里。”
“哥,等你做了话事人,保我一世享福。”
“我不想没了你这个哥。”
“我求你回去救我哥!”
耳边脑内只有何武的声音,何靖听不见周遭。明明何武就躺在面前,离自己那么近,却阴阳相隔得如此远,远到他再不能站起来,叫自己一声“哥”。
平头上前拽住何靖手臂。何武死得惨烈,他不愿接受,咬牙切齿地痛喊,“靖哥!我们现在就回去杀了蒋兴!杀了廖胜!”
何靖被平头拽得晃动几步,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。金宝哭着上前扯开,抱住盛怒的平头让他冷静下来。
“他们就是畜生,叼他妈嗨,一群死扑街!”
平头继续吼,以为早就哭完的眼泪根本无法停下。
何靖体内血液似凝固的墨黑夜色,沉重得连呼吸都耗尽力气。愧疚吗,痛心吗,做什么不好,要进黑社会做古惑仔?为什么死的不是自己,为什么偏偏是何武?
相伴二十载。
连一句道别都未来得及讲。
阿武,是我没用。
我对不起你,对不起妈。
命运剥夺了何靖哭泣的资格,他只能不断品尝这股痛彻心扉,在后半生的每个日夜里独自沉默,不得宣泄。
过了很久,他哑着声音开口,“烧了吧。”
手下们从庄园壁炉里将所有木柴搬出,堆砌起来。何靖弯身蹲下,将那只带血的手表从何武只剩两根指头的手腕轻轻摘出,小心翼翼放进上衣内袋。
火光熊熊燃起,莫斯科夜凉如水。
何武最终没有衣锦还乡,甚至死无全尸。莫斯科的风里哭泣没有静止,所有人默契哀伤,涌动仇恨,拉扯愤怒。
直至烟熄。
何靖将何武骨头捡起,根根干净分明,似他生前年少轻狂的挺拔身姿。绑进袋里,随石头沉入察里津诺湖底。
手心里捧着一抔烧黑的土。何靖望向拂晓的暗红天际,“我们回去。”
回去哪里?
回去血债血偿的战场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