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轮圆月挂半空，转眼快到深夜。

“她爸，早些歇息吧。”柳青青提醒：“已经很晚了，晚上海风大，早些上楼吧。”

肖淡名仍坐在桂花树下，微微一笑：“今晚吃得多，刚才还喝了茶，现在精神仍好着呢！”

柳青青打了一个哈欠，道：“那我先洗澡去了。”

“行，我晚点儿上去。”肖淡名温声：“有些晚了，别太凉。”

柳青青微笑点头，上楼去了。

肖颖今晚吃了太多的糯米糍粑，总觉得心头有些腻。

“爸，还有茶不？再给我来一小杯。”

肖淡名将茶水斟出来，递给她。

“你平常不多喝，别一下子喝太多，免得晚上睡不着。”

肖颖“嗯嗯”答应，坐在他的身边。

“爸，怎么了？有心事呀？”

肖淡名望着一轮明月轻轻叹气：“没有，只是想起你小叔公了。但愿人长久，千里共婵娟。可惜，现在连天涯各一方的福气都没了。”

“人生自古谁无死。”肖颖低声叹气：“您该看开些。小叔公的岁数也不低了，算是寿终正寝。”

肖淡名看着歪在椅子上睡着的袁博，忍不住提醒：“阿博已经累了，你喊醒他上楼睡吧。晚上海风大，不好让他着凉。”

肖颖却不着急，轻笑：“他壮得很，不怕这么一点儿海风。等我的茶喝完，再去喊他。爸，您还有其他心事吧？”

知父莫若女，她虽然不似父母亲那边温柔体贴，但她也不是太迟钝的人。

自老父亲回来后，眉间总带着一抹愁闷挥散不开，他虽然没开口问，该练字练字，该作画就作画，但他心里头藏着心事，她早就猜到了。

肖淡名捏着茶杯的动作微滞，转而扯了一个笑容。

“能有什么心事？我跟你妈总算能凑回一块儿，你和阿博都事业顺利，如今又怀上了孩子，我和你妈只需要等着含饴弄孙就行，还有什么可操心的？”

“如果只是咱们自家的事，那还容易解决些。”肖颖压低嗓音问：“是不是三房的事？”

“嗯。”肖淡名叹气：“肖公馆已经分给一众晚辈，将来必定卖出的卖出，四分五裂是注定的。但是我担心一众老铺和老字号会守不住……那可是肖家一两百年来的老基业呀。”

肖颖想了想，低声问：“您该不会想把那些老铺和老字号给买下来吧？”

“……没有。”肖淡名罢罢手：“我不是经商的料，不然早被你小叔公抓去经商了。店铺是需要经营的，老字号更需要诚心用心经营，不然砸的是自家招牌和自家的老脸。我一点儿经商的经验都没有，冒冒然接手恐怕只会雪上加霜。”

肖颖忍不住皱眉：“其实，随着帝都新城区的不断扩张和建设，老城区的人口不停流失，年轻人渐渐搬去新城区居住，老城区的人口只会越来越少。老铺都在老城区，靠的是一众老顾客的老口碑一直维持着暂时能盈利的生意。但随着老城区被淘汰，老铺的生意只会越来越差。”

肖淡名点点头：“我听二房的几个堂兄弟说，老铺的经营一年不如一年，以前还能赚一些钱，现在赚得越来越少，甚至偶尔需要补钱赔钱。”

“这是迟早的事情。”肖颖解释：“老城区以前繁华，附近居住的人多。老铺做的都是吃喝和日常用品店，这些都得靠人去买去消费。附近的人少了，生意自然就会差。就算员工工资不变，成本不变，但盈利少了，生意会越发难做。想要改变这样的状况，除非将来老城区翻新或拆迁，迎来新一轮的改天换地。”

肖淡名直觉有些不可思议，问：“那得——等到什么时候呀？”

“发展快的话，怎么也得十几二十年吧。”肖颖道：“现在帝都的城郊越扩越宽广，以后不可能一直无限度地扩下去。一些老城区迟早会换上新样貌。”

肖淡名一听就禁不住皱眉：“那不行……怎么可能熬到那个时候。”

“只有两个办法。”肖颖解释：“尽量减少成本输出，盈利少也得坚持，用更好的质量留住附近的顾客，甚至让更远些的顾客主动找过来。老铺可以慢慢熬，等到将来拆迁换新城区，又会迎来新的重生。”

“哪有那么容易！”肖淡名一语道出实情：“今年没了公中补贴，好几家老铺都赔钱了。照这样的速度发展下去，好几家指不定明年就做不下去。”

肖颖“额”了一声，道：“还有另一种办法，趁着现在还有名气在，早些脱手卖掉，及时止损。”

“你这孩子！”肖淡名蹙眉瞪她，低声：“那些都是祖上留下来的老铺面，哪能说卖就卖。这里头不止有我们肖家的脸面，还有我们肖家人的情感和情怀在。”

“没钱的时候，脸面能有啥用？”肖颖不满咕哝：“没钱的时候，情感和情怀能值多少钱？爸，做生意不是搞艺术。经营生意要经历优胜劣汰，要有各种各样的竞争，单靠情怀是很难存活的，除非你早已经是富甲天下，能把情怀做成生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