帝京城,皇宫。
温酒被扣留在老皇帝的偏殿,闲杂人等不得擅自来扰,赵帆自然也没法子在她面前晃悠,其余众人更是当做偏殿从来没有她这么个人似得,除了吃穿洗漱每日按时来伺候之外,内侍宫人们一句话也不同她多说。
温酒没什么事做,便抱起殿中摆设用的琵琶轻拨了两三声,微顿,又两三声,如此反复了一炷香的时间。
连着几日天色恶劣,雾蒙蒙、黑沉沉的。
她拨这两下,又甚是凄凄惨惨。
守在门口的两个宫人冷不丁打了个寒颤,不由得嘀咕道:“温掌柜这是做什么?弹得的这样难以入耳,也不怕这进进出出的贵人怪罪下来。”
另一个道:“这你我可吃罪不起,待我进去让她停了!”
宫人说罢,迈步入门,走到温酒面前,“温掌柜,这可是在宫里,言行举止都得小心谨慎。”
宫人伸手便要把温酒怀中的琵琶拿过去,“你原就是戴罪之身,若是再惹了皇上不悦,还得连累奴婢们……”
话刚说到这里,忽然有三道人影跨门而出。
温酒抬头一看,为首的乃是近来大为消瘦的太子妃李映月,身后两个贴身侍女。
这三人一进来,夺温酒怀中琵琶的宫人立马就松了手,下跪行礼,“奴婢参见太子妃娘娘!皇上有令,暂押温酒于偏殿,任何人不得擅入。 ”
这奴婢还记着自己是做什么的。
“大胆奴才!”李映月轻喝了一声,“父皇只是暂押温掌柜于此,并未说过有什么罪名,何曾让你们如此苛待于她?”
那宫人被太子妃训懵了,一时间,竟不敢出声言语。
李映月又道:“本宫进宫侍疾,原只是寻个僻静处歇歇, 不料想大老远就听见你这个婢子为难温掌柜,父皇这才卧病多久,你们这些底下人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做这样的事,是嫌命长了?”
门口那个宫人见状不对,连忙近前来跪下,“太子妃娘娘明鉴,奴婢两人从未苛待温掌柜半分,只是这即便入夜,温掌柜的琵琶弹得实在凄惨,若是引来乌鸦盘旋上空,空触了圣上霉头,故而好意提醒……”
“这好意,温某还真是消受不起。 ”
温酒不紧不慢的开口道。
李映月闻言,吩咐身侧侍女道:“既然温掌柜都这样说了,将这两个宫人换了吧,着两个有眼力见的来。”
两个宫人登时吓白了脸,连连磕头哭求道:“太子妃娘娘明鉴,奴婢真不是有心的。”
李映月纹丝不动。
两个宫人在宫里待久了,惯是会看人眼色的,见状,又转而求温酒,“ 温掌柜!温掌柜大人有大量,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。”
左右不过两三琵琶声的事,转眼就牵扯了这两人的性命。
这王侯天家里,为奴为婢的都是命如草芥,可越是低微的人,越是喜欢落井下石。
温酒一时没说话,只挥了挥手。
李映月便道:“行了,你们都退下吧,本宫今日权且帮着劝一劝温掌柜饶了你们这两条贱命。”
“这……”
其中一个宫人还记着老皇帝说不许闲杂人等来偏殿见温酒的事,刚一开口,就被另外一个宫人被拉着拜倒了,“多谢娘娘大恩!多谢温掌柜宽宏大量!”
如此千恩万谢的,退了下去。
跟着李映月一道进来的两个侍女也一道退了出去,还随手将门关上了。
一时间,偏殿里只剩下温酒和李映月两个月。
温酒怀里还半抱着琵琶,此刻正一脸敬佩的看着后者。
太子妃着实是个厉害的人物,明明是违抗圣意来偏殿来找她,随口找了个由头就把两个看守她的宫人吓得面无白色,不但在殿中坐下了,还给宫人卖了个好,在外头帮着看门望风。
李映月也在看着她,柔声道:“这几日,委屈温掌柜了。”
“不委屈不委屈。”温酒将琵琶放到一旁,抬手给李映月倒了杯茶,可惜茶是冷的,全无热气,反倒显得她方才那句不委屈有些牵强了。
好在她是个脸皮厚的,愣是当做没什么,继续道:“温某在宫里一切都好,只是成日都待在屋里,闷得很,这些个宫人们也不怎么说话,不比府中侍女娇俏爱笑。说起来……甚是想家。”
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,温酒轻轻一叹。
李映月倒是不嫌弃她那杯冷茶,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,笑道:“明人不说暗话,本宫想知道,父皇三番两次单独召见你,究竟说了什么?”
温酒心里咯噔一下。
这位太子妃同她说话,怎么同对别人一点也不一样,这般直接,都不太像李映月的行事作风了。
李映月见她不语,又道:“太子爷至今下落不明,赵帆却在这个时候冒了出来,父皇多病,再任由事态这样发展下去,怕是要变天。温掌柜是个聪明人,应当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如何抉择,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,保住谢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