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中。
见状,薛谈识趣地闭口不言,赶紧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。
两人沉默不语地走了一阵,温朝雨倏然在前头停了下来,她一瞬变得心事重重,眉头紧锁。
林子里没有鸟雀,四处静悄悄的,雪地上蔓延着一串杂乱的脚印,温朝雨回身朝那墓碑遥遥看了一眼,声音轻得像是在喃喃自语。
她死了是件好事,温朝雨说,她若还活着,我与晚疏,也就不会有相识的可能。
作者有话要说: 耶嘿。
碎雪掩着茶花,雪景里搀了艳丽的红,满院花香四溢,减淡了冬日的霜气。
尹秋抱着一套干净衣物,独自立在廊下候着,过了一阵,才听汤房里有个稍显嘶哑的低沉声线说:进来罢。
尹秋推门而进,屋子里萦绕着木柴燃烧后的烟火味,四处冷飕飕的,唯一有热气的地方,是汤池边的两个木桶,那里头装着刚烧好的热水。
劳烦师姐了,尹秋将衣裳挂去屏风,试了试水温,冲身侧人笑道,师姐近来定是因着什么事累着了,日日都在锅炉房里补瞌睡,我这几日又总是早上来沐浴,搅了师姐的清梦,真是不好意思。
那女弟子一如既往地顶着一头鸡窝般的乱发,浑身上下的穿戴又脏又皱,倒是不臭,可她这副仪表实在不堪入目,尹秋这几日也算与她多有来往,但还是没怎么看习惯,好些次想开口劝劝她不必因着容貌刻意将自己打扮成这样,但又觉得不妥,怕说出来伤了她的自尊,便又只好次次都将话憋了回去。
锅炉房挂着门帘,那帘上的缝隙不断浮来烧柴的气味,那女弟子侧着身,不咸不淡地说:没什么不好意思的,我从前都是按规矩打理着锅炉,后来发现早上来沐浴的人不多,也就干脆偷懒不去管了。
尹秋将外袍脱下来,闻言笑了笑,说:那从明日起,我还是晚上来沐浴好了,不给师姐添麻烦。
那女弟子嗯了一声,一边掀帘一边说:随你。
尹秋看着她的背影,忍不住说道:我观师姐身形端正,举手投足都是练过功夫的样子,师姐何不向陆师姐另寻个差事?似这般待在汤房照料锅炉,委实有些屈才了。
那女弟子掀帘的动作一顿,半回了首,意味不明道:武艺再好又如何,我沦落至今,也不见得因为武艺好而改变命运,倒不如远离江湖,独善其身,落个自在。
纵然看不清她的眼睛,但尹秋也能感觉到她的视线紧紧贴在自己身上,莫名有些难言的慎人,尹秋暗道不好,唯恐她因为自己的话想起伤心事,便状若无意地移开了目光,维持着笑意说:师姐所言极是。
那女弟子不再接话,佝偻着身子钻入了帘内,只留给尹秋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。
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她?
尹秋不禁沉思起来。
她方才本想将话题展开,问问这女弟子的名姓,可对方显然不愿多谈,且对尹秋有些防备,尹秋自是不好再多问。
可这些天的接触下来,尹秋越发觉得这女弟子很是熟悉,然而她那副打扮,又确实是从未见过。
难道是在她还没毁容前,尹秋在宫里见过她?
想了许久也始终没将这女弟子与谁人联系起来,尹秋也就不再冥思苦想,趁那桶里的水还热着,尹秋动作利索地褪了衣衫,取了柜子里的澡豆,沐起浴来。
由于这汤房里的汤池没添热水,是以屋子里也就没有暖意,尹秋两桶水洗下来非但没觉得暖和,反倒被冷风吹得遍体发寒,她进来前分明将门窗都关上了,不明白是哪里来的风,尹秋打了个喷嚏,四下顾盼一番,发觉那锅炉房的门帘被风吹的高高扬起,里间的窗门大开着,正好穿堂而来对准了尹秋。
尹秋无奈一笑,连忙取过帕子擦干了身上的水渍,将干净衣裳穿好,她将两个木桶提在手中,刚走进锅炉房,又打了个响亮的喷嚏。
师姐这窗开着,可把我冻坏了。尹秋笑吟吟的,言语间没有一丁点责怪的意思。
那女弟子已将锅炉的火烧起来了,正窝在柴堆上大口大口地灌着酒,她朝那窗户看了一眼,说:方才生火烟子太大,开窗散一散。
尹秋将木桶搁了,也走过去在柴堆上坐了下来,说:那我跟师姐挤一挤,靠着锅炉取取暖,待会儿再回去。
许是见她冷得厉害,那女弟子晃了晃手里的酒壶,说:喝点儿?
尹秋抿抿唇,摆手:我不会喝酒的。
酒水驱寒,那女弟子将酒壶递到尹秋眼前,试试看。
惊月峰上的师兄们常年在沉星殿外守着,每年寒冬都靠喝酒过日子,尹秋其实对酒也有点好奇,但她那年过生辰被谢宜君喂了几筷子酒,小醉过一场,知道这东西不是谁都能喝的,便还是婉拒道:多谢师姐好意,不过我真的不会喝酒,会醉的。
怕什么,那女弟子没收手,大不了我把你扛回去,你这身板儿能有多沉?
尹秋失笑:还是不了,宫里禁止弟子们饮酒的,师姐自己喝罢,我不会跟别人说,我自己就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