望着他,他的面容在火光下更显温柔莹润,在她的心中,曾是这世上最动人的景象。
可如今她望着他,却觉得自己的手有千万斤重,无法抬起握住他,许下与他并肩而战的诺言。
幽都夜语(4)
“公子……我要回去了。”一向再刚强不过的她,此时终于无法掩饰喉口的哽咽声,气息颤抖。
“我要回到海上,回到我的家,远离这片大陆。在天与海之间,那个不懂是非善恶,冷酷无情扫除所有阻碍的女海盗……那才是我,才是司南。”
竺星河的手僵在半空,他定定地望着她,却始终没有收回自己的手:“你是介意方姑娘吗?别担心,她不会影响到我们。你在我心中,永远比所有女子都重要。”
阿南没有回应他,只木然听着他的温柔言语。
“阿南,我珍视你,很想给你世上最好的一切。可我面临的人生太过凶险,所以我迟迟不愿与你定下婚约,也不肯将我所有的计划与目标对你和盘托出。因为我担心,若我以此绑住了你,以后我有万一,定会牵累到你,让你无法再回到那个自由强悍的阿南……你,明白吗?”
他如此恳切地剖析自己心意,温柔话语在这凶险如恶魔双眼的阵前隐约回荡,竟似带上了一些恍惚的缠绵。
可阿南沉默地望着他,轻微却坚定地摇了摇头,说:“我离开你,不是为了方碧眠,更不是因为你不肯娶我、觉得你不喜欢我。而是因为……
“公子,你不再是我心中那颗星辰,我们也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了。”
竺星河温柔的眼神中,陡然闪出一丝锋利眸光,方才还温柔的声音也变得冷硬起来:“我们一起在海上共患难,你跟我回归故国时未曾有过半分犹豫,怎么事到如今,我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了?”
“因为我回头了。我……不想再做一把刀,一头鹰,一个为他人而搏命的我。我是司南,我是我。”
她抬手按在最后一个“我”字虚弱下拖的笔画上,深深呼吸着,倔强而固执。
公子终于攥紧了空空的手,望着面前这神情坚毅的女子,抿唇气息急促。
“好,你做你自己。”许久,他才生硬地丢下一句,转而看向梁垒,“我们走。”
阿南才知道,原来他们一开始就准备由竺星河与梁垒一起破阵。
竺星河身法糅合了五行决,天下无人能出其右。而梁垒的身法出自九玄门,由傅灵焰带到青莲宗,他又专精于腾挪纵横之术。若说照影的话,他们二人自然是合适的搭档。
竺星河走到左边洞口,准备好要入阵。
梁垒瞥向阿南,显然还在戒备,怕阿南在他们进去后动什么手脚。
“别担心,阿南不会对我下手。”竺星河语音低沉而笃定,只望了站在洞边的阿南一眼,口中已经默数一二三。
三字乍出口,两人身形微动,已经同时向着里面跃去。
阿南站在洞口一侧,看着他们身影消失在其中。
手中的火折已经即将熄灭,周围一片寂静。阿南捡起侍卫们留下的火把点燃,听着里面竺星河发号施令的声音越来越远,深入了洞底。
她静静等待着,心头一片混乱,也不知在想什么。
太多情绪在胸口交织翻涌,她一时反倒觉不出悲恸来,只觉得胸口弥漫着钝钝的难受与失望。
直到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惨呼,她听出是梁垒的声音,心下顿时一紧,立即紧盯着左侧的通道。
被她手中火把照亮的云母莹光骤然一亮,她看到里面有白色的身影飘忽而来——正是公子。
显然是梁垒出了意外,他无法再接近中心阵眼,不得不放弃撤出。
而梁垒在阵内受伤,虽然趔趄跟着他退出,可他伤到的正是腿部,那皮开肉绽的脚自然无法再与另一边的竺星河保持一致,即使他再怎么提纵身体,竺星河再怎么放慢脚步配合,但节奏已乱,又如何能配合得齐整。
眼看脚步趔趄中,他又慢了半分,而竺星河的脚在踏出下一步之后,洞中毒水突起,已向着他的脚掌射去。
眼看自己的脚要被切削掉,竺星河如何能再配合旁边的梁垒,身体下意识动作,足尖一点身躯拔起,迅速便脱离了那片水气的攻击。
但也因此,旁边梁垒刚刚落地的脚顿时被毒水笼罩,嗤嗤声响起,他本已残破的裤管下,血肉迅速变成焦黑,烧出大片血洞。
他咬紧牙关,还要向着下一步奔去,可已经太迟了。
左洞的竺星河,提纵在半空中的身形也不得不下落,但此时他根本看不见旁边梁垒的动作,亦不知下一步应该踏足何处。
“右侧青莲!”阿南脱口而出,指点他的落脚点。
竺星河听到她的声音,毫不犹疑,向着右侧的下一朵青莲落脚点跃去。
眼看梁垒的脚也正落向此处,阿南那吊在嗓子眼的心正要回落,却听得“噗通”一声,随即梁垒的惨叫声在洞中骤然响起——
他受伤的脚未能撑住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