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已在青鸾的腹中,仰头只见冰晶冻结,剔透无比,闪耀的华光中一线青蓝左盘右旋隐没在冰洞中,根本无法追寻。
阿南道:“看来,上面通行的道路,应当是按心脏脾胃肾布置?”
“对。青鸾乘风一朝起,凤羽翠冠日光里。”朱聿恒斟酌道,“虽不知日光指的是什么,但看这批注的意思,只要位于山峰最高处的凤羽翠冠被引动,那团黑气邪灵——也就是疫病,就会降临人间。”
而,他们已经走到这里,破开了当年染疫人群居住过的山洞。
谁也不知道,那恐怖的疫病是否已经侵染了他们。
“不怕,我们已经抓住了希望。”阿南将身负的药渣再系紧一些,道,“事不宜迟,我们走吧。”
大大小小的冰洞与冰川挤在一起,上面蔓延而下的蓝线已分岔为无数条微蓝的道路,盘旋纠结在青鸾体内,如一条条青筋纵横交错。
两人既然已经确定了要前往羽冠处,自然便是选择了向上的道路。
道路狭窄而漫长地盘旋向上,岔道与冰桥错落在冰洞裂隙之中,看来处处都差不多,又处处都是险境。
他们只能从坚冰缝隙中向上艰难跋涉,借用木树胶的手脚套,向上攀爬。
越是往上,视力越是受限。开阔的腹部收束成细长脖子,冰洞开始变成狭窄的竖井,弥漫着密密的雪雾烟岚,眼前能看到的不过两三尺距离。
在坚冰上爬了许久,又难以视物,阿南疲惫的手脚兀的一滑。
幸好朱聿恒眼疾手快,将她一把抓住,拉着她抵在旁边的冰洞缝隙中,歇了一会儿。
朱聿恒将怀中的锡壶取出,塞进她的怀中,又将她背负的药渣解下来,系在了自己腰间。
阿南抱着他的锡壶,问:“还有几次?”
“只有两次了。”
阿南将它贴在掌心与心口间,身体感觉到温暖后,神经才如解冻般有了知觉,感觉到手脚的旧伤在冰寒中隐隐抽痛。
她喃喃道:“这趟回去之后啊,我要吃热热的锅子,喝热热的甜汤,连汤带水我都要喝下去!”
朱聿恒抬手轻抚她结霜的鬓发,说:“好,还要再去楚元知那儿偷一百斤糖。”
听他居然开玩笑,阿南不由朝他莞尔一笑,振作精神挥拳道:“走!按照我们爬行的速度与距离,离青鸾头冠应该不远了,我们一鼓作气,爬上去!”
纵横的冰洞互相穿搭,在弥漫的雪雾之中,他们向上爬行,可是越爬越觉得,这道路不对劲。
喘息间,无数白气弥漫在阿南脸颊边,让她看上方更为模糊:“我们一直在向上爬,没错吧?”
朱聿恒看了看上方雾岚,肯定道:“我们就在冰川之中,只要我们一直向上,就不可能会爬到别的地方去,只会到达最高处。”
虽然说得肯定,但朱聿恒越向上,心中越是升起不祥的预感。
望着上下雪雾弥漫的冰洞,他的脑海中,忽然呈现出当日在榆木川,数万大军在唯一的道路上转来转去无法走出的那条道路;还有彝寨之外的黑暗山林中,他一回头便变化的路径。
究竟为什么,他、和数万大军,会迷失在唯一的那条、绝不可能迷路的道路上?
相同的点是什么?是雨雪,是黑夜,只要视野受限——和这里的一样,就会发生不妙的事情,迷失前方,天雷无妄……
傅准的声音又恍惚在他的耳边响起——天雷无妄,消失的阵法。你所追寻的,你前面的道路,你身上的山河社稷图……
可是,这里是横断山脉,并不是那个天雷无妄之阵,为何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?
正在他思索之际,阿南已经停了下来,神情颇有些难看,声音也有些迟疑:“阿琰,你看。”
朱聿恒抬头望去,不觉错愕不已。
原来,他们面前是一大块坚冰,深蓝色,亘古便已存在般冰冷。
“这是……”他记忆力如此之好,自然不可能不认出来,这便是阿南刚刚差点滑下的那块大冰壁。
明明他们已经翻越过去的冰块,居然重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,明明他们一直在向上攀爬,为什么、什么时候、怎么会回到适才已经过的下方?
两人对望一眼,阿南抬起手,弹出臂环中的小钩子,手腕悬提转折,在冰壁上勾画出一条小鱼,线条古怪,横扁竖细。
钩子回缩之际,她在小鱼头上一触即收,替它点上了眼睛,斜斜一条,如同笑眯眯的娃娃。
她取出怀中锡壶,再度拉下一次发热机会:“走,咱们再上去瞧瞧。”
身体因为严寒而变得僵硬,他们这一次的攀爬,比上次要迟缓许多。
甚至有几次,阿南因为手脚不听使唤,差点滑下冰颈,幸好朱聿恒一直在身后关注着她,立即伸手将她拉住,才使她免于坠落风雪之中。
世界沉在一片雪雾里,唯有身旁一起在冰洞中攀爬的人,是唯一可以依靠的、温暖的躯体。
两人一路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