总算是明白了。
他的小姑娘,被人骗的那样彻底,深以为与他有泼天之恨。
眼下无论他说什么,她都不会信。
他也不想说。
他就要死了,她的积怨,满腔恨意,也会随着他的死烟消云散。
只要三郎留有一丝人性,善待于她,至少她余生还能好好活下去。
所谓真相,并不是要给心爱之人余生蒙上阴影的。
“松……手。”赵行眸中在初见她来时的那点光亮彻底熄灭,他并不挣扎,却劝姜莞,“别杀人,我已……本就是,油尽灯枯了……”
姜莞怔然一瞬,蓦地松开了他。
对,赵行已经油尽灯枯,她实在不必为了这样的人脏了自己的一双手。
可他这幅嘴脸,仍叫人觉得恶心!
姜莞取了帕子擦手,那白净的湖丝苏绣帕又被她弃如敝屐。
赵行眼皮直往下压。
是因为碰过他,她才觉得脏。
想想多好笑,珠珠与他做了快十年夫妻,如今倒嫌他脏了。
原来他的心头肉,就这样委屈巴巴的过了十年啊。
“好好活着吧,阿莞,没什么比活着更要紧的。”
他太了解赵奕了。
再怎么善待于珠珠,这辈子也不会给她任何名分。
但只要赵奕心底有那么哪怕一丝柔软,野心之外分出一丁点的柔情给珠珠,也足够赵奕哄着她过完下半辈子的。
姜莞咬紧了后槽牙:“我自然好好活着。我与他的和满人生,你这辈子,下辈子,永生永世也不要再想来打搅拆散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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昭元七月七月,昭元帝崩于福宁,留遗诏册立皇太弟。
八月荣王持大行皇帝遗诏登基,立发妻荣王妃为中宫皇后,褫先皇后姜氏尊号,移居铜雀台。
十月,姜氏薨。
惩罚
盛京才入了十一月,初雪就已经落过了。
昨儿下了今年的第二场雪,比头场大得多。
早起银装素裹,四下入目皆皑皑。
姜莞穿了件茜红琵琶袖异色满绣芙蓉花的对襟袄,领口纯白色的兔毛风领出了一圈儿,把她一张小脸堆在里头,越发衬出她珠圆玉润。
这宫城原本是庄严肃穆的,她往常到含章殿来拜见郑皇后,所见红墙碧瓦,无不是天家威严之象。
而今裹上一层白,难得有了几分憨态。
只是想想此刻含章殿内的另一人,姜莞脸上好看的柳叶眉往一处拢了拢。
小黄门很快去而复返,猫着腰毕恭毕敬把她往殿内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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郑皇后是晋和帝发妻,今岁不过四十出头,帝后伉俪情深,郑皇后少了后宫争艳的烦心事,自然保养的极好。
她见姜莞一水儿的喜庆颜色,小姑娘生的那样漂亮,任谁见了都会喜欢,便冲着姜莞招手,叫她近身说话:“外面风雪才停,怎么一个人进宫来,不要多礼了,过来坐。”
一面说,转头又吩咐小内监去取个手炉来,唯恐冻着姜莞似的。
一旁柳明华恨恨的咬牙,等姜莞在郑皇后手边坐下去,她才笑说:“可见圣人何等偏心,我来时也不见圣人这样关切,果然小美人儿走到哪里都招人心疼,阿莞今儿可比我穿的厚实多了。”
明明只是小姑娘间玩笑似的争风之语,姜莞心下却翻涌起阵阵恶心。
光是听一听柳明华的声音,她就觉得想吐。
日前赵奕留宿玉华楼,她正在柳国公府赴宴做客,消息传来,有人冷嘲热讽,有人凑上前来看热闹。
混乱中有人伸出罪恶的一只手,推了她一把,叫她在这样的时节跌落荷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