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家还愿意来诉苦、要调换,就说明对你这个品牌还残存有一丝信任。
真正失望的,直接拉黑名单,休想再从他包里掏出一铜板。
这可是泾县!
十里长街,八家做纸。
只是陈家起家起得早,瞿老夫人胆子大,以账上基本不留现银的代价迅速扩张了好几间铺子,又乘上陈家大爷的东风,产业比那些小作坊更大罢了。
若真说纸张的品质有多大个上天入地的区别,其实也还好。
真正有区别、能够显示出陈家卓越做纸技术的货,寻常人,也买不起。
卖东西都是这样,金字塔顶端的货,金字塔顶端的人买,基本不流入市场;底部做的是薄利多销,赚一个辛苦钱;中部的利润与投入产出比才是最强的,也是兵家必争之地。
更何况,陈家卖的是纸。
这个年头,什么人需要用纸?
读书人。
能供得起读书人的,家中至少是有点余粮的。
这就是市场里的中部。
照这五日的情形来看,陈家以次充好的程度快要把市场中部得罪完了!
更别提市场入口——原料供应方,三寸高的拖欠货款单子粗略加起来有五百余两,拖得最久的一笔拖了整整三年!拖得最小的一笔才二两银子!
二两银子啊!
二两银子,你都要拖!
你怎么不去死啊!万恶的资本主义!
显金和董管事每日清当天的账清到凌晨,第二天继续黑着眼圈对账出账,托盘里的银子逐渐见底。
董管事还不会扒拉算盘,操持着那二十根可怜的小棒棒这里摆一摆,那里摆一摆,愁眉苦脸地和显金诉苦,“……八百两银子,支作坊六伙计一百两,支欠款六百三十一两八钱,支退款一百四十五两一钱,余……余……”
显金向后一靠,有气无力,“是负七十六两九钱。”
这钱是拿作坊账面上的现银补的。
这几日显金凌晨收了工,还回铺子收拾了账面上的现银。
就没见过这么可怜的账。
一间拥有七八个伙计的店肆,账面上只有七十八两银子。
补足了长桥会馆的缺口后,泾县兴盛三十载、跨出乡镇打入城市、与青城书院并称泾县双姝的民营企业陈记,目前账面现银一两一钱。
还挺吉利。
显金严重怀疑,隔壁云吞铺子账上的现银都比这多。
一两一钱多少钱?七百七十块。
董管事快要气笑了,眼睛向下耷拉,嘴角向上翘,“再过十来天就是正月,一年一税、除夕的红封、来年房屋的租子、作坊需每年更换的打舂、草木椎……粗略算下,至少要几百余两……”
陈记纸铺的宅子竟是租的?
这可是陈记的大本营?
陈家居然没把老阵地买下来?
显金挑眉。
董管事机敏地抓住显金神色变化,维持住苦笑的姿态,隐晦道,“……那间铺子是衙门的私产,不能买卖。”
显金:哦。
另一种形式的税。
只是这个“税”,直接造福当地衙门的官吏。
这得交。
商贾要懂事,才不会被割。
显金蹙着眉,手一翻把算盘了竖起来,算盘珠子哗啦啦地挨个掉下去,显金又把算盘换了个方向,算盘珠子又哗啦啦地砸在另一边。
别说,这声音还挺解压。
董管事闷了闷,“你也别太担心,老夫人把三爷放到泾县来,总不至于真把他逼到绝境……不过几百两银子的事儿,叫三爷写封信回去,母子间服个软,多少钱要不来?”
显金摇摇头,“我没想这个。”
“那你琢磨什么呢?”董管事问。
显金笑了笑,把算盘一横,算盘珠子总算去了它该去的地方。
“我在琢磨,我讹多少钱合适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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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敷口中的“两傻”之一,朱二傻正在自己宽敞明亮的二进院落里来回踱步,焦虑得无法自拔,隔一会就招来仆从问问,等了半天总算是等到陈六老爷阴沉着一张脸,弯腰驼背地从大门进来。
猪刚鬣赶忙迎上去,未语泪先流,“那蹄子……”
想起前几日抵在自己喉头的笔尖。
“那拖油瓶太过分!”
猪刚鬣一边哭,一边把攥在手心里的条子拿出来,“今天早上周二狗送过来的,您看看吧!”
陈六老爷接过条子,眯起眼睛。
条子上写着:
“大魏律法,贪赃、妄占私产者杖五十,刑三十载。”
纸条后背还有字。
陈六老爷翻了个面。
“三日内银一千两,可买五十杖、三十载;五日内价涨至一千二百两;五日后不见银,便于狱中见您。”
五十杖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