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子昂依旧在桂花树下,正被一个梳着乌黑发辫、眉目如画的年轻姑娘围着不放。
他抱着个泥人不耐烦地想要推人离开,但又碍于男女之别束手束脚,不敢动作:“这位姑娘,我说过了,我有夫人了!”
大姑娘眼睛黑亮,双颊红霞如火,深情款款地看着李子昂:“可你不也说了,前不久你夫人难产而死,你现在是个鳏夫。”
她扯着李子昂衣角不放,“我看你喜欢这些小孩玩意,可见是稀罕孩子的,”她羞涩地扭了扭身子,“我也喜欢孩子,到时候我们可以养五六个,不,七八个孩子!”
李子昂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,惊恐地连连向后退:“不敢不敢!”他目光落在自己怀中的泥人,眼神从恍惚到清明,匪夷所思地将那些东西一把扔在地上,跳脚道,“我什么时候拿得这些东西!”
恰好目睹一切的李药袖:“……”
七、七八个吗?她颇为敬畏地看着热情如火的大姑娘。
李子昂正苦于脱不了身,余光扫见沈檀他们,顿时如获救兵高声喊道:“沈兄!沈兄!你快来啊!你快和她解释,我非我夫人不可啊!”
正兴致盎然围观的沈檀:“……”
见避让不开,他只得出声替李子昂解围:“姑娘见谅,并非他不识好歹,只是……”
那姑娘忍着不悦回头,却在看清沈檀面容时双眸一亮,痴痴看着沈檀喃喃道:“只是什么?”
沈檀坦然道:“他夫人不是人,他就喜欢不是人的。”
大姑娘:“……”
李子昂:“……”
李药袖神情超然而深沉,毕竟她刚刚差点经历了一场跨越人兽的洞房花烛,这世间应该再没有什么能撼动阅历深厚的她了。
大姑娘短暂失语,兀自抚摸着发辫,含情脉脉地看着沈檀:“那你呢?你喜欢孩子吗?”她纤纤玉指伸向沈檀,却被他一步避开,她也不恼只掩口笑道,“如果是你,我生十个都愿意。”
李子昂快把肺咳出来了。
李药袖耳朵机警地竖起,以她的高度看不见沈檀的神情,她刚犹豫着要不要帮沈檀一把,便听他冷冷淡淡道:“实不相瞒,我刚刚拜过堂,新娘也不是人。”
大姑娘:“……”
李子昂:“?”
李药袖:啊?
沈檀微微一笑,眸中竖瞳若隐若现。
大姑娘浑身一僵,跺脚大骂了一句“有病”便愤怒地扭身跑走。
李子昂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,叉腰连连摇头,盯着地上那些零碎的玩具眉头拧成了川字:“我以前酒量没这么浅啊,莫名其妙的。”
李药袖便将喜丧娃娃的事三言两语与他说了,其中掠去了一些不便对外道来的细节,她猜测道:“你应该也是受了它两幻境的影响,这才举止异常,但说到底你也没受伤,就当做了一场梦吧。”
李子昂心有余悸地点头:“与那姑娘相比,这些根本都不算什么事,对吧,沈兄。沈兄?”他见沈檀依旧静静地看着姑娘消失的方向,不禁调笑道,“莫非沈兄当真看上了那女子,那沈兄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。我看你们郎才女貌,倒也十分般配。”
李药袖耳朵尖抖了抖,若无其事地伸爪,重重一踩。
李子昂神情瞬间扭曲而痛苦。
沈檀收回视线,笑了笑:“我在想,这村里的风水不错,养出的女子十指不染阳春水,比城中富户的千金也不差。”
李子昂痛得直跳脚,闻言一愣,一边跳一边也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那个方向。
李药袖左右看看,皱眉叹息:“儿大不中留哇。”
李子昂:“……”
沈檀:“……”
……
李药袖与沈檀被喜丧娃娃拖进幻境走了一遭,出来时居然仍是傍晚时分。喜丧两煞既已承诺不再打扰村民,沈檀便也没有再往白事那家去了。
他们本欲打算在村中找个避风挡雨的地方随意凑合一晚,结果被闻声而出的新郎父亲撞见。老汉竭力挽留,沈檀他们也不便过于推辞,便谢了好意留宿在了此间。
一夜无事,若说令李药袖格外在意的一点,便是新郎新娘的屋中格外安静,这不免让她怀疑喜娃娃是否恶性难改,又来偷新娘了。
好在翌日一早,新郎神清气爽地出现在了几人面前,依旧是憨厚老实的模样,帮着他爹将一袋粗米递给沈檀:“俺爹说了,昨天多谢你们帮我撑场面,要不然我成亲连个喝喜酒的人都没有,会让村里人笑话一辈子的。”
老汉也在一旁帮腔:“就是袋粗粮,收着吧。昨夜小翠没事,说不定也是因为喜娃娃看咱家人多才没敢来。”
故而沈檀也未推辞,向二人道谢后将粗粮收入小马驹背着的包裹。
新郎见那包裹格外鼓囊,几乎盖住了小马的背。
李子昂大大咧咧道:“哦,是我爹和他女人的骨灰坛子,我嫌用马车拖着麻烦,就捆包袱里了。”
新郎面色一僵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