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性命之忧,他胸中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才缓缓舒了出来。
见他来了,皇帝恍惚睁眼,声音哑涩地唤他:“聿儿……”
“孙儿在。”他在榻前跪下,等候祖父的吩咐。
“你很好,皇爷爷很欣慰……”皇帝声音嘶哑,语气却十分柔和,“朕记得,第一次带你北伐时,你还是个被北元围困的莽撞少年,如今……却已能挽救大军于危难之中,如此艰难的战局亦能指挥若定,一举挣脱对方钳制,就算是朕……怕是也只能这般行动,无法比你调度得更好了。”
朱聿恒靠在床头,哑声道:“全凭陛下栽培,孙儿要学的还有很多。”
“当时你为了朕而摔入地下,朕还以为……”皇帝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,见他除了苍白憔悴外似乎并无其他,才松了一口气:“幸好列祖列宗庇佑……你如今这般手掌日月,守护山河的模样,皇爷爷真是……欣慰欢喜。”
朱聿恒眼睛灼热,轻声道:“皇爷爷……您安心休息吧,等一觉醒来,休整进补,身体便大好了。孙儿和天下人都在等着您执掌朝纲,大定天下。”
祖父勉强以鼻息“嗯”了一声。肩背伤势太过沉重,他确实疲惫交加,须臾便合眼沉沉睡去,声息轻微。
朱聿恒静听着祖父的呼吸声,确定了一时半刻应无大碍后,才慢慢走出了暖阁。
朔风吹雪,鹅毛大的雪片笼罩了整个天地,纵使他向着阿南消失的方向极力遥望,依旧看不穿迷蒙缭乱的世界。
可纵然看到了,他也已没有余力去追赶了。
摊在他面前的,是太过沉重的朝廷动乱、天下纷争。十年东宫皇太孙,他有必须扛起的责任,也有不得不放弃的梦想。
命运皆是,人生如此。
皇帝身子骨一向健朗,但毕竟已届老年,一路南下病势虽渐渐大好,但路途颠簸也让他大损元气。
临近年关,皇帝降临,应天府大小官吏不敢怠慢,个个打起精神,战战兢兢应卯当差。
至宫中向皇帝问安完毕,太子与太子妃终于领着皇太孙回到了东宫。
看着久别的儿子,两人都是喜不自胜又心疼不已,嘘寒问暖之际两人又查看了他背上的伤势,见太医们处理得妥帖,已经连血痂都快掉完了,伤痕看着也并不明显,才放下心来。
一家人难得又坐在一起吃了顿饭。虽然担心皇帝身体,但儿子安然无恙,一家子心下都是喜大于忧。
太子夹起个羊腿,被太子妃一瞟,筷子拐了个弯立即放到了朱聿恒碗中:“聿儿,多吃点肉,你看你又瘦了。”
朱聿恒不由笑了:“父王看着也清减了不少。难得今日开心,母妃就别拘束父王了,眼看就要过年,也该吃顿饱饭了。”
“可不是,这一年到头的,还是儿子孝顺,知道疼爹。”太子笑道,见太子妃一脸无奈,赶紧夹了两根羊排吃着。
太子妃当做没看见,问朱聿恒:“那位阿南姑娘呢?怎么你们没一起回来?”
见母亲发问,朱聿恒略停了停,垂眼道:“她另有要事。”
太子妃见他神情微沉,心知不对,笑道:“可上次我看天气冷了,又想着你会与她一起回来过年的,已经让人将你们的衣服都裁好了。都是选的艳色料子,她保准喜欢的。”
“先留着吧,下次总有机会穿的。”
见儿子这般神情,太子妃朝埋头啃羊排的太子丢了个眼色。
太子也没了大快朵颐的心思,放下羊排问:“聿儿,那山河社稷图,圣上如何安排?”
“西南横断山脉,怕是孩儿最大的指望了。”朱聿恒将他与皇帝的商量与父母简略讲了讲,又道,“三大营的人是我一贯熟用的,这次也会带着诸葛嘉他们一起过去。此外还有一些江湖上高手,西南这个阵法,此次务必得一举成功。”
太子妃望着儿子的面容,心如刀绞,眼睛不由便红了。只是她秉性刚强,不肯让眼泪掉落,因此只哽咽道:“好,你此去西南责任重大,务必做好一切准备,免得出岔子……”
太子则思忖片刻,问:“那位拙巧阁主傅准也随你到应天了吧?明日父王与他见个面,详细询问一下具体情况。”
朱聿恒不料父亲要亲自会见傅准,略带诧异道:“圣上虽命傅准随我破阵,但此人心境难辨,之前他曾随邯王到渤海擒拿阿南,我看他与二皇叔多有合作,关系怕是不寻常。”
太子道:“无妨,正好探探底。毕竟这是与你合作的人,爹总得去确定下他是否可靠。”
朱聿恒点头,想告诉父亲,自己与阿南的伤势总是一起发作,他推断傅准大有嫌疑,因为阿南手足的伤势,是傅准造成的。
但思忖片刻,他又放弃了告诉父亲此事的打算,免得他太过思虑,因此只道:“明日我陪父王一起去吧,正好我也有话要问傅准。”
世事总有些出人意料的方面。
比如说,第二日朱聿恒安排好手头事宜,转到工部时,看见父亲与傅准正一边说话一边进内,两人之间的